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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护眼浅粉青春

2016.6.17

      对吾辈而言,今天只不过是高中毕业后很普通的一天,普通的一大早被母亲叫醒,普通的去厂里帮忙,然后也会普通的一身黏腻的回家。就算每天生活中总有些不一样的事情,对人生而言,也算不得什么波澜,因为吾辈就只是个普通的少女而已,那么看到少女两字居然想产生疑问的都去面壁。

       因为睡眠不足而处于低气压的少女半眯着眼抱着抱枕窝在自家沙发里,用表情拒绝母亲的早餐建议,紧抿的嘴角和一头乱发简直让人退避三舍。

       少女,也就是吾辈,现在正处于夏日倦怠症以及低血压的阴影之下,心情暴躁得像高双马尾瞬间变成低双马尾(就是所谓由傲娇到病娇的转化过程)。早上八点就被母亲叫起来,虽然怨念满腹但毕竟是吾辈说暑假会帮忙的,再加上,虽然感到四肢疼痛没有工资什么的,但是因为老板是自家父母,吾辈早就白吃白住十几年了,感觉反而比较微妙就是了,更何况自己又不是天天准时上班,顶多算临时工而已……但是,明明初衷是帮了忙可以让父母早点睡,但像这样每天忙成狗弄到凌晨一点到五点(啊,不管范围多大都在凌晨),感觉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就知道吾辈上学期间父母在电话里说的都是骗人的,完全没有好好休息。收工的时候,总感觉连笔怎么拿都忘了。

      ……糟糕的社会生活体验。

       盛夏的阳光一如既往的刺眼。

       不,说到底根本还没有到盛夏吧魂淡。啊,太阳,为何不收敛你的热情?就连虔诚向往你的枝叶也要因此而黯然消逝!而吾辈就要像冰雪一样在这烈日的拥抱中消融了……糟糕感觉把自己恶心的夏日倦怠症更严重了。(这都什么奇怪的脑内活动啊!)

       揉揉脸埋好莫名其妙的脑洞,吾辈要跟着父母出门了。讲真与其说双鱼座浪漫爱幻想,倒不如说脑洞太多太奇葩。根本就是种病吧。那不管做什么都可以随时神游天际也许算一项神奇技能?够了,停下。

       坐在父亲的车里,吾辈想到此行的目的地,觉得心情更暴躁了,默默别过脸避开后视镜,不耐地按按紧蹙的眉,会变老的啊。说到底,对于重度强迫症和轻微洁癖患者的吾辈而言,那种地方是根本无法忍受,但是完全无法拒绝,不如说不来反而心不安?思绪漂移间车已经已经到了自家厂门口,吾辈瘫着脸走进厂里,在看到云凰大人的一瞬间挂上笑容:“姑姑。”然后吾辈看到身材娇小气势威严的女王大人朝吾辈笑了笑,便又忙去了。绷直的脊梁骨瞬间放松了,这种劫后余生的诡异感觉……

       云凰,吾辈的小姑姑,现在正和吾辈的父亲合开服装厂,而吾辈的母亲算是作为打工的,不过和BOSS差不多。事实上吾辈对这位小姑姑绝对是敬佩的,一个女子要在这样的社会里独自养大孩子,并且走到如今的地步是很不容易的(虽说算不上多富裕),她在吾辈心里一直是位坚强的可敬的长辈。然而女王大人直接且外向,从不掩饰情绪,认真较真,脾气火爆什么的,总之成了吾辈觉得最应付不来的的一类人,所以从小到大吾辈非常害怕这位姑姑,即使如今也除了笑脸相迎都不知道该怎么与她相处。不过,有时候觉得吾辈这样真是虚伪啊。还是说,正是吾辈的懦弱和虚伪使得吾辈对这种率直的人感到棘手呢?

       大概所有的服装加工厂都逃离不了脏乱的命运,各种辅料乱堆,布料和大型电风扇到处都是,嘈杂不堪的音箱,弥漫的二手烟,闷热的湿气,遍地的灰尘,不到五分钟就可以感觉到身上粘糊糊的,呼吸都变得困难。糟糕透了。但毕竟,那地方确确实实地演绎着市井的一部分。最无聊的,无过于那个地方充斥着各种夫妻吵架,工友对骂,扯大了嗓门的嘶吼和低俗无趣的有色笑话,即使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也毫不避讳。愚昧无知的种族。人有时候真的很恶心。但是,这一切之中,又有谁该负责吗?不过是像许多无解的题一样,没有谁错了,然而促成了这样的结果。每个人都不是全然的无能为力,却又都是彻底地不知所措着。

       最近厂里忙的要命,每天几百件衣服什么的,总共也就十几个工人,三个身兼数职的全能老板(父母亲和姑姑),一个大烫,一个后道,啊啊,后勤这么少,不忙成狗才真是有鬼了吧。所以才需要吾辈这样半吊子的后道(因为不会钉扣子锁眼之类的)也不停歇地干上整整一天。所谓八小时的工时什么的光辉从来照耀不到这样的小型加工厂就是了。人啊,为了活下去,为了生存,是可以忍受各种艰辛的。卑微却坚韧,如同荒草,辗转枯荣,仍旧蔓延成一地青色。

       中午过去的时候总算松了口气,那个新款的连衣裙,啊,线头实在太多了(崩溃),最讨厌剪线头这种事了啊,完成度暧昧不清的,完全不知道要剪到什么程度才算交货后不会被投诉的。话说,剪线头这种事不应该是车工的工作吗……还有,为什么要货的客户特地跑过来了,有种被老师盯着写作业的感觉,好微妙。

       闷热潮腻,看到食物都快开始倒胃口,可是吾辈一点都不想患厌食症!颓废地想着也许夏日倦怠症什么的真的可以让吾辈瘦下来也不一定,一大早就一点食欲都没有到中午还是咽不下饭的夏天真的可以活下去吗?再加上为了不上厕所(这绝对是这个糟糕地方最不能忍的)而极少喝水,这样下去真的不要紧吗……话说已经实践了这么多天,也许真的没事?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厉害呢,吾辈居然没有因为脱水、中暑而倒下。不过从小到大就没有晕倒过……那是什么感觉?反正吾辈现在只知道母亲偶尔调侃的“上甘岭”的感觉,喉咙要冒烟了。

       干活就像写试卷一样,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恍惚一下就将整个下午丢到过去了,从一堆又一堆衣服里抬头看向外面时,已是华灯初上,暮尽天黑。父亲去送货后总算不用赶得和有一千只羊驼在身后追一样一脸苦逼,不过,忙成这样,没时间去沮丧z大三位一体的招生考试没过也算是好事情吧,然而情绪似乎还是累积了,不管因为什么爆发了,结果吾辈居然还是向母亲发了牢骚,无非是“想洗澡”“快不起来”“要回家”之类的,似乎不是很过分的样子,然而还是感到自己的恶劣。

      好像突然就到了夜里十一点,还算早,然而母亲却提出要回家。结果感到奇怪的吾辈直到快到家才知道那是因为母亲脚受了伤撑不住了才如此,而抱怨时的吾辈根本不知道母亲的脚受伤了却还在工作。无知即罪孽。以前总觉得抱怨并不算什么,谁都会有一点口嫌体正直的,只要行动上还在坚持,没有放弃就好,如今想想,无论什么话,因为语言本身的力量,就不该被轻易说出口。

      其实在看到母亲脚上扎的布条时就该猜到的。迟钝的家伙总是让人很烦,无论是自己还是……再说被剪刀在脚踝处扎了个口子还连说都不说,都什么心态啊,难怪今天回想提早回家。很痛吧,肯定很痛,可是居然在回家路上才说出来。

       也许面对伤痛谁都会想要坚强一下吧,就连孩子在没有人的地方跌倒也会忍住眼泪,可是人是很脆弱的,坦率地说出来寻求关心不就可以减轻痛楚了吗?可是,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呢?因为说出来也没用,因为还要赶货,因为不会有人关心?啊啊,都什么扯淡理由。母亲如此,姑姑也是如此。很痛,却还在工作。云凰姑姑昨天被小剪刀戳破手,今天早上剁排骨又砍到手,却还一脸不在意地问吾辈送给吾辈吃的水果玉米是不是很甜,而母亲……

       回到家,母亲换创口贴时终于看到那道伤,有点深,像眼睛一样,粉色的肉夹杂殷红干涸的血暴露出来,而周围又是大圈乌紫。然而家里却没有备用的酒精或双氧水,外伤药膏更不用说。吾辈怀揣着宇宙的大恶意沉着脸盯了那道伤很久才放弃地回房睡觉,整个人摔在床上。

       【你又能做什么呢,只是心里难受却无能为力,这个时间,家附近的药房都关门了。】

       【但是,做不了任何事的感觉太糟了。】

       明天得去医院才行。突然想起回家的那段小路上自己抱怨母亲不早说也不喊疼。

       “是疼习惯了吗?真是的。”话出口的时候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住眼泪了。母亲却还在用一种轻快怀念的语调调侃着自己童年的各种伤。吾辈走在前面,看不见她的表情,看不见她有些踉跄的身影,但还好,她也看不见吾辈的眼泪。

       父母的父母有很多孩子,父母的父母没时间关心父母,所以小时候的父母早早学会了坚强。

       所谓孩子,在没有可以依偎的怀抱时是不会哭泣的。哭泣就可以有温暖的怀抱不过是童话里哄小孩的。父母的童年甚至没有童话书。

       所谓父母,总是时时刻刻让孩子感到无尽的爱与压力,很多时候,甚至是十恶不赦的罪恶感呵。

       母亲受伤,父亲是否知道呢?姑姑的伤,闫琪姐是否知道呢?她还在和公司的同事看电影,是否知道,她的母亲已经不休了几个昼夜?这世间许许多多伤痛,是否都有人知晓有人抚慰,还是说,永远都在隐忍,还是说,人们一直视若不见。

       那句话是如何说的来着——“天地为炉,世间万物,冥冥众生,谁不是在苦苦煎熬。”

       关灯后的房间昏暗的如同空无一物,却又像被一些很沉很重的东西塞满挤压,让人呼吸都困难。真痛苦,那条不得不一个人行走的黑暗之路,那份想要伸出手互相依偎取暖的卑微的心情。

       人类一生都在趋光前行,却总是囿于光暗交界的晦涩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