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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护眼浅粉青春

【番外】恨不相逢未病时(一)

      “跟我走吧。”

      夜里那奇怪的女孩子又来了,握住苏婉君的手,这样说。

      今天是苏婉君被锁在房里自生自灭的第五日,在此之前,丈夫回来了,她没有守宫砂,被认为不贞,挨了狠狠的一顿鞭子,她侥幸活下来,却被拖回房里,门窗都封死,单等着将军府的耻辱就此无声无息“抱病而亡”。

      多可笑。

      她明明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死却偏不能清清白白的死,苏婉君喘息半晌,硬生生爬起身,点燃了蜡烛。

      她房里几乎所有好些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妆台更是空空荡荡,若非手上的镯子在受鞭笞时缝隙里进了血,再也擦不掉,也会被刁奴们搜刮了去,往日里还算受宠的妾,现下活的连囚徒都不如。

      囚徒还有人给送饭,有被褥,有伤药呢。

      苏婉君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张纸,她将纸摊在桌子上,为自己写了张诉说冤屈的状子,没有笔墨,用了自己的血。

      写完后,她摇摇头,把状子丢在一旁。人都被锁死在里面了,纵然写了状子,也无法交到官府手中啊。

      “别……难过了……他配不上你。”

      正想着,忽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惊的一颤,小时候娘亲故事里的鬼怪妖精跃入脑海,越想忘掉就越记得清晰。

      许是察觉了她的害怕,女孩儿声音细细的继续道:“你别怕,我是人。”苏婉君看了看封的连苍蝇都进不来的门窗,更加确定了女孩非人的身份。

      她想,都要死的人了,还怕这些做什么,听这鬼物的话,还是偏向自己的呢。就当最后几日有个伴儿了。

      女孩子无声无息的走到她面前,苏婉君抬头看她。她大概八九岁的模样,刚刚留头,肤色白腻泛着玉石般的柔光。她脸上生着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亮的惊人,衣衫石榴红,更显得整个人精精神神的讨人喜欢。

      苏婉君忍着疼,想摸摸她。女孩儿却受了惊的向后退去,叫道:“不要!”然后急急的又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明天就能摸了!”

      苏婉君就笑了。

      想来是个货真价实的鬼物了,而且今日不能凝成实体,她看的清楚,女孩儿自以为装的很像人,其实退后那几步压根就踏错了步子,为了不摔倒微微离地后移了一些。

      真可爱。

      女孩子没有食言,第二日夜里来时就可以碰触了,那双小手冰冰凉凉的,摸起来,像是在摸一块碧玉。她便想,原来鬼的身体,手感这么好。

      她问:“昨天我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眨眨眼,道:“我叫婉柔,我没有姓,你能给我起一个吗?”女孩说着,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苏婉君,那种“快把你的姓给我”的小心思藏也藏不住。苏婉君一听就明白了,她这名字都是临时取的,还是参照了自己的名儿。于是就道:“我姓苏,你我名字相似,就像姐妹一样,我没有亲姐妹,你便……也姓苏吧,做我的小妹妹。”

      女孩乐得弯了眼。

      苏婉君将她揽在怀里,女孩沁凉的身体让她的伤痛略有减轻,她便轻声给她讲些故事,就像小时候一直想象的那样,倘若有妹妹,就要把许多大道理揉进小故事,叫妹妹快快乐乐的听。

      有了这个小鬼物,她最后的时日似乎不算太难熬。

      后来女孩就能穿出墙外,给她寻药了,当然,她的托词是从家里拿来的,苏婉君偷偷看过她的穿墙术,心里明镜似的:这个鬼物,一天比一天厉害了,也一天比一天凝实。

      但是再厉害的鬼物也无法阻止她伤痕的恶化,很快这恶化使得她生了病,病的只剩下一口气。

      女孩子也终于有能力带一个人走出这间被封死的屋子,她跪坐床前,拉住苏婉君的手。

      “跟我走吧。”女孩说。

      苏婉君苦笑道:“你能把我带到哪里去呢?”

      她愣了愣,说:“我可以把你带出去……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你好了,咱们再好好的想。”

      可是她不能好了啊。

      纵然这小鬼物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将一个垂死之人救活,她看的明白,苏婉柔能做的,也只是将她带走而已——她的能力,并不高。

      苏婉君想哭,又想笑。

      哭是哭她为何没有早一点出现,救她脱出苦海,纵然前途无着也心甘情愿,笑是笑……总算,还有人信她,为她好,纵然这个人,只是一个小小的鬼物。

      于是苏婉君摇摇头,道:“莫要为我费心了。我不走。”

      可是苏婉柔并没有一声不吭的消失掉,她坐在床头一动不动,这样的反常让苏婉君意识到,自己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更漏声滴滴答答的响得分明。

      她的呼吸越发艰难,朦胧的视线里小鬼物脸色惊慌又悲哀。

      她被苏婉柔握住的手微微发抖,她的声音也变得很细很轻,她说:“我不甘心……我想求你,帮我把那状子……替我告……”一句话说下来,艰难的很,很多字断断续续的咬不清楚,可她已经没有时间了。

      苏婉柔连忙起身去拿她写下的血状,匆忙中已然忘了掩饰自己不同于人的地方。

      她还想说话,却已无力气,整个人昏沉下去,只剩下一双眼睛瞪的很大。

      等苏婉柔回到床前的时候,苏婉君的呼吸刚刚停止。她徒劳的抓住苏婉君攥成拳头的手,舒展不开那蜷曲的十指,她不停的抚下苏婉君的眼皮,可那双失了神采的眼依旧圆睁。

      这是苏婉君有意识后第一次直面死亡,这个死去的人的常年温养助她生出意识,血液帮她形成女体,她们还相处了很长很长的时日。

      已经算是她的主人了。

      可这一切,现在都失去了。

      等苏婉柔迟钝的意识到主人再也不能醒来,甚至死不瞑目的时候,一阵巨大的悲痛使得她两眼发黑,浑身无力,她伏在苏婉君没有起伏的胸膛上,颤抖着,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