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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护眼浅粉青春

溺水

      天空被阴雨覆盖着,冷风仿佛野兽的利齿切入我的骨髓。在无边的黑夜与破碎的灯光中,我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眼前的光景一片模糊,就像是劣质糖果融化在玻璃上的样子。我在黑暗中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那么渺远的地方传来,与我仿佛间隔了一个世界。

      我蜷缩在巷角,十分害怕再度被那些人抓回去。我不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但是没有意外应该还是在西国境内。也许在这里,我永远无法获救。我本是贫民区的孩子,被克莱门特家的人贩带走之后,一直生活在阴暗之中。与我一样不幸的人还有许多,他们和我同吃同住,每天都活在担忧中,极度害怕明天就回被卖出去,然后被残忍地虐待。也有的人放弃了挣扎,只希望将来买自己的人对自己好些。

      可是我不想将自己视作一件商品。我也想在阳光下漫步,做我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做的事情。所以我不惜一切代价逃了出来。我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谁,不知道出来之后该怎么办,我只是想要自由。那些抓我的人大概也不会太过认真吧,毕竟只是弄丢了一个贫民区的孩子而已,他们还不缺这一个人。他们更不担心我会把他们做这件买卖的事情说出去。有没有人相信且不论,就算到时候事情闹大了,他们也能用钱解决问题,到时我便再也没有出逃之路。

      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也实在是称不上好。巷角里又黑又冷,而我除了这里之外,没有可去的地方。就像是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属于我的位置,我的存在于世界来说又是那么渺小而微不足道。但是只要挨过这一晚,能看到明天的晨曦就好了,之前那么多天的奔波劳累,仿佛都能被明天的阳光全部洗涤抹去。

      睡意阵阵袭来,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毕竟这一睡,还不定能不能醒来。眼前的景象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在这样的模模糊糊中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见耳畔有人在问我:“你是谁?”那个声音里仿佛带着漩涡般的恶意,在嘲笑着我,那么漫不经心,音色又是那么地动听。我挣扎着睁开眼,聚精会神地看,才看清眼前站着的两个人。

      他们长得十分相似,其中的女孩子面带笑意,但是那个笑容就像是恶魔的笑容,极具嘲讽意味,她的瞳仁是我从未见过的墨色,混沌得像沼泽,仿佛积满了世界上所有的污秽。另一个少年面色冰冷,不发一言,他的眸子同样是墨色,只是看起来像清水一样清澈冷冽,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我沙哑着嗓子,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少女的裙摆,她不着痕迹地避开,笑着问我:“救了你,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靠在墙角,心中已然绝望。此时我才发现,他们两个的肤色苍白得异常,就像从未晒过阳光的肤色,看着令人觉得森寒而阴冷。少年仔细看了看我,道:“这位是我的双生妹妹,莫里安。我是莫里斯。我们可以救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们一件事。”

      听他如是说,我的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我用力地点头,但因为许久没有吃东西了,幅度很小,以至于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点头。名唤莫里安的少女似乎看见了我点头,笑容更甚。这是我清醒时唯一记得的事,因为在看见她微笑之后,我便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时,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坐在我身旁的莫里安一副慵懒的姿态,她看见我睁开双眼后,微笑着问道:“醒了要吃点东西吗?”

      我费力地爬起身,才发现浑身酸痛不止。当我靠在软垫上时,她已经递了一碗粥给我。我手里端着粥,暖乎乎的感觉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是我这段时间以来碰过的唯一温暖的东西。我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起来。莫里安用她那双浑浊的眸子盯着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早已忘了自己曾经的名字。在克莱门特家的那段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叫彼此的名字,因为我们从进入那里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了名字。想要再有名字,只有等到被人买下之后,经由买方来替你取名字。我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加连,我叫加连。”她继续问道:“你是从哪里逃出来才会有如此狼狈的样子呢?不出所料大概是从人贩子那里吧?”

      我先是惊讶她为何会知道我是从人贩子那里逃出来的,但是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回答道:“从克莱门特家那里。”这么说完之后,我略有犹疑。我再次打量莫里安,看见她身上穿的料子不比克莱门特家的人穿的料子差,因而大胆起来,道:“他们在做人贩子的买卖!”莫里安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随后道:“怪不得他们家的钱似乎用不尽的样子。我早便想到他们有所渠道,只是没想到他们在干这件事。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么做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只能说是你的不幸吧。”

      她的话令我陷入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惊恐。我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有提起克莱门特家能用如此轻浮的口气的人!在西国这是绝不可能的!除非……我的脑海中猛然抓住一个线索,随后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脱口而出:“你是克里斯蒂安家的人?”她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这种事情怎么样无所谓。还记得你说过答应我们一件事吧?我们希望你能去艾德里安家找一个叫温莎的女孩子。她在那边大概是仆人之类的吧。你只需要冒充是她家人在西国交的朋友的儿子便好了。之后跟着她,再有什么事我们会告诉你。”

      我十分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而问道:“这是为什么?”

      她起身便向门走去,只是留下一句话。她说,这些事情我不需要知道,详细的之后会告诉我。

      我抬头,陌生的天花板整洁又精致,只是见到它一次,似乎代价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