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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京都热闻

      第二十章      京都热闻

      沐雪元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少不得要过去看看,她先回到家中,换过一身比较体面的衣服,打点了一些物品,便出去赶往薛姨妈那里,到了那边,却说薛姨妈不在,和宝钗一起都往王夫人那边去了,沐雪元想着自己也不好就这么去见王夫人的,便先往园子里来找黛玉。

      可巧黛玉也不在,与紫鹃春纤一起往前面安慰王夫人薛姨妈,沐雪元等了一会儿,见还不回来,想着这件事着实严重,那边定然乱得很,自己也不必在这里久等,还劳碌簪儿等人招呼自己,自己也是丫鬟出身,晓得这份工作乃是随时准备答应的,如今既然黛玉不在,就好像现代企业里领导出去开会一样,好不容易得到一段放松时间,正想自在待着,自己在这里,倒是扰了她们,于是便嘱咐了一些话给簪儿,说下次再来,便离开了。

      沐雪元走后大约一刻多钟,黛玉她们便回来了,簪儿忙上来说话:“姑娘,方才雪雁姐姐来了,说是先去了姨太太那边,姨太太宝姑娘都不在,便往这边来了,见姑娘也不在,她等了一阵,料想没有那么快的,便先回去了,赶明儿再来,这一篮子东西虽然不值什么,却是雪雁姐姐一点心意,那边门上忙乱得很,便托姑娘带给宝姑娘,另外有个龟壳做的针线筐儿,姑娘留着玩儿吧。”

      黛玉叹道:“我就琢磨着,她也该来了。”

      过去往那篮子里面一看,只见里面黄的芒果红的山竹,都是挺稀罕的果品,其实沐雪元本来是想再装一些荔枝,只是想着荔枝里面果糖太高,这个时候家里正乱着,倘若因此而身体不舒服,便是自己的过失,所以没有放新鲜的荔枝。

      再一看那针线筐,筐身是一枚书册大小的龟壳,黄褐的色泽可算是明亮,内部也颇深,最下面磨平了,安稳放在那里,边缘也磨得光滑,两边打了孔,安了细藤条编成的提手,果然十分别致。

      黛玉便让紫鹃将那水果篮拿去送给薛姨妈那边,自己坐在桌前玩赏这龟甲针线筐。

      过不多时,宝玉来了,见到桌上的这件东西,便笑道:“好妹妹,有了好东西也不叫我,自己偷偷地玩。”

      黛玉看了他一眼,道:“我也是刚刚得的,方才雪雁送了来的。你今儿怎么有空进这园子?先生肯放了你来?”

      自从这一年过年之后,王夫人便做主将宝玉挪出了园子,仍然在外面居住,请了先生来专门教他读书,每日查问他的课业,所以宝玉如今常叹自己如同挂上了枷锁一般,不得自由,与黛玉也少见面了。

      宝玉收敛了笑容,道:“家里如今这么大的事情,太太也无心问我的书,我和先生说,要来安慰太太姨妈,先生道这乃是正经孝悌的行当,容易便准了我的假,我便到这里来了。”

      黛玉蹙眉道:“要说这一阵,简直处处有事,宫中娘娘玉体违和,薛家大哥哥又出了这事,偏我又做不了什么,昨儿去那楝亭上坐了一坐,蓦然就想起老杜的那一句,‘万方多难此登临’。”

      宝玉劝道:“现在还很不必忧虑到那一步,不过那楝亭位置颇高,坐在那里远远地望着,倒是很能让人心胸开阔的,周围又植了许多楝树,林荫遮蔽很是凉快的了,又有风吹来,夏季里在那里乘凉倒是也好。”

      紫鹃也劝:“又不曾打死人命,只是伤损了,任她家怎样厉害,总不能让大爷去抵命。”

      宝玉转过来又看着那龟壳针线筐,蓦然触动了一件事,叹息道:“这筐儿好,淳朴天然,从前三妹妹专门喜欢这等朴而不俗、直而不拙的物件,从前她在家里的时候,最爱那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泥垛的风炉儿,如今再想见她,可是难了。”

      黛玉点头:“若是她还在,倒是多了一个商量的人。”

      此时熙凤房里,宝钗与她说道:“凤姐姐的那西洋贴头疼的膏子药,叫做‘依弗哪’的,可还有么?若有,姐姐给我一点子,家去贴吧。”

      熙凤忙道:“有呢,平儿,去取两节来。”

      宝钗道:“倒也用不了那么多,拿半节便好,我那嫂嫂一个人,也用不了这许多。”

      熙凤一听,便冷笑一声:“我还当是姑妈头痛,原来是她,成日价咒天咒地,到底成真了。她既然这般头痛,便请她安静养养神,大家都正忙着,别添乱了。”

      平儿很快拿了两节药膏来,宝钗只肯拿一节走,熙凤在金桂份上原也寻常,便让平儿收了那另外一节,又和宝钗说,让她们娘儿们不要太过担忧,如今这边府里已经找了人在疏通,虽然是伤得重了,论刑律却也罪不至死,只是钱财要破费一些。

      宝钗叹道:“此时那里还想得到钱不钱的,只要能了结了便好。”

      宝钗拿了药膏便离去了,回到家中将药膏交给了金桂,金桂让宝蟾剪下两小块来,点起蜡烛来,将药膏烤到融化,然后用簪子挑了摊在两块红绸子角上,给金桂贴在两太阳上,金桂对着镜子一看,自己这两天本来有些瘦了,如今贴了这个,倒有另外一种俏皮风流。

      那膏药贴了一会儿,金桂的头疼果然渐渐地轻了,又涨了精神,喝了一碗茶水后,扯起嗓子对着外面便又哭号起来:“整日价卖弄好威风,谁还不知道你薛家有钱,行动拿钱垫人,又有好亲戚,挟制着别人,把个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往日在家里糟践我,也就罢了,如今却是拿草棍儿戳老虎的鼻孔,这不是就给逮了进去?终究是陪房的丫头也看腻了,到外面寻戏子,这一回是我知道的,究竟往日在外头找了多少脏的臭的,也不晓得数目,只怕那缸里的米粒数比起来,都嫌少了……”

      薛姨妈本来为了这事,便连日心如火烧,此时听她又在叱骂,不由得心中仿佛滚油煎灼的一般,回头对女儿道:“宝钗啊,人生不必大富大贵,只要情和意洽,只要大家和和睦睦的,便是穷些也无妨,我们家中也不是那等有钱的,却偏也是这般扭着不顺。”

      宝钗听那边夏金桂竟开始吟诗:“这便是‘ 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那织女银河里的星星都不够填数目字儿的……”

      若说这金桂,原本也是读书写字之人,只是这一向骂人顾不得了,此时不知怎么,竟然又想起念诗来。

      沐雪元对这事虽然不很在意,每日出门的时候,却也打听一二,于是便晓得了那仇林的下身海绵体果然断了,几个太医轮番出主意诊治,这个说吃鹿茸,那个说吃人参,还用白绫带子将那地方吊住,好像人折了胳膊然后打石膏一样,只盼能够重新接续了愈合好,然而沐雪元晓得,如果情况严重,只怕难以自愈。

      这件事连张德芳都津津乐道:“听说仇指挥使那边,要将官司打到皇上面前呢,断不肯就这样饶恕的,只有这一个儿子,青春年少,新奶奶已经哭成了泪人儿,看家里这份乱,仇指挥哪里肯善罢甘休?薛家这一回可是踢了铁板,她们若是得罪了旁人,哪怕闹出人命来,也未必是很大的事,只是仇指挥使与她家地位相当,便不是那么好了局的。”

      沐雪元在一旁连连点头,要说薛蟠本来便无法无天,当初在应天府惹下人命官司,躲避到京都这边,与那些纨绔子弟凑在一起,学得愈发不堪,他倒是跑到这里深造来了,做了一篇另类的《进学解》,犯罪的本领愈发精进了,当初的冯渊是个小乡绅,还算好对付,这仇九春可是个位高权重的,这一场纠纷没那么容易得完。

      仇九春府里这时正如丧考妣,少年公子仇林正躺在床上哀号:“娘啊,爹啊,我完了啊!~~”

      他的母亲万夫人守在床边,拿帕子不住地给他擦去泪水和冷汗,满脸心疼地问:“儿啊,可还疼得厉害么?”

      仇林直着眼睛嚎叫道:“母亲啊,疼倒是还罢了,只是我这物事一直绵绵软软,今后莫非再用不得了么?可怜我这如花一般的年纪,就这么断送了,爹爹已经过了四十,还要给丫头开脸,更何况是我,这花花世界岂不是与我再无缘分?一想起来,我这心里就如同刀扎一样的疼,巴不得立刻死了,我这个样子,纵然活着又有什么趣儿?”

      若是沐雪元在这里,大概就要说:“可以第四爱啊,享受前列腺高潮也不错。”

      仇林年轻的娘子也在一旁呜咽哭泣。

      仇九春本来正在一旁踱步,听了儿子这一番哭嚎,本来也是心疼的,仇林今年只有十九岁,快活时光可不就这么断了么?只是听儿子马上攀扯上老子,他便有些训不得又恼不得,暗道“林儿,我知道你苦,可是你哭自己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拉扯上我?”只是再一想儿子也确实是惨,似这般富贵公子,青春正好,岂不是正当恣意寻欢的时候?却要他年纪轻轻便清心寡欲,其痛固何如哉?这就好像把鲜鱼吊在猫面前,却偏偏蒙住猫的嘴,只让它闻味道,却不肯给它吃,这简直是酷刑。

      仇九春一掸袍袖:“罢了,你今后也好该收心读书,谋个仕进,若不是你在外面和人家争抢戏子,原也不至闹出这场祸事来。”

      仇林一听父亲居然责备自己,登时加倍委屈,哭天抢地满床打滚。

      万夫人擦了擦眼泪,转头对丈夫道:“老爷,这乃是两件事,纵然要林儿长进,难道那薛家便不追究了不成?我听说那薛蟠号称‘呆霸王’,可见他素日为人,我家林儿旁的或许有些不是,这件事上倒是无辜受害,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我的儿啊,那薛家小子这不是要绝你,是要绝我啊!”

      仇九春点头:“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都等着,我出去和门下商议一番。”

      薛蟠殴伤仇林的事足足闹了一个多月,到了五月下旬,这才逐渐平息,薛蟠终于给人从牢子里放了出来,一回到家中,跪在母亲面前,便放声大哭起来:“娘啊,我可算回来了,让娘为我操心了!”

      薛姨妈一把搂住薛蟠,母子二人痛哭不止,宝钗在一旁也擦着眼泪,过了一会儿劝道:“母亲,哥哥无论如何总算是回来了,母亲且宽心,这一场大难毕竟过去了,母亲连日焦虑,又是这样大热的天,若是哭坏了身体,可怎么办才好?”

      听了宝钗这话,薛蟠连忙擦擦眼泪鼻涕,呵呵说道:“是啊母亲,妹妹说的是,娘千万别为我哭坏身子,那就是我的不孝了。”

      薛姨妈过了一会儿也收住悲声,招呼人打了水来,让薛蟠洗脸,又换了衣服,娘儿三个这才坐下来说话,薛姨妈捧着薛蟠的脸,仔细打量他,不看还罢了,此时细细一看,倒是更加伤心起来:“我的儿,你瘦成这样了啊。”

      薛蟠如今终于回到家中,再想起监牢里的情形也自惊心:“妈啊,我算是好的,毕竟有家里上下打点,没受多大罪,只是虽然有鱼肉,在那地方也吃不下,难免清减些个,这一阵母亲和妹妹为了我,也瘦了。”

      薛姨妈哽咽道:“蟠儿,你今后可改改你那脾气秉性,起初只是惹地上的祸,如今惹起天上的来了,若是下一次触犯到更厉害的,可怎么好?”

      薛蟠点头:“这一次累得母亲担忧,妹妹烦恼,都是我的不是,这一次我是明白了,今后再不与那班人吃酒闲逛。”

      进了一次监牢,薛蟠是见识到了,那牢子里真不是好住的地方,虽然因为自己家中各处打点,那牢头狱卒对自己也还客气,然而那生活水准毕竟降低不老少,看着那泥地土炕,让人心里凄凉啊,更何况给人放在栅栏里关着,仿佛真成了牛马一般,他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这一回着实尝了一番好的,也算是当头棒喝。

      宝钗眼中还有泪花,听他此言,微微一笑:“哥哥若能就此自新,这一场牢狱之灾便也是没白受。”

      薛姨妈笑了一笑,道:“你要有这个恒劲,那龙也下蛋了。”

      薛蟠道:“我若再和他们一处逛,妹妹听见了,只管啐我,再叫我畜生,不是人,如何?何苦来,为我一个人,娘儿两个天天操心!妈为我担忧还有可恕,若只管叫妹妹为我操心,我更不是人了。如今父亲没了,我不能多孝顺妈,多疼妹妹,反教娘焦心、妹妹忧虑,真连个畜生也不如了!”

      她们几个在这里诉说衷肠且不提,那边仇九春府里,万夫人对着丈夫,不依不饶地问:“莫不是这件事便这么完了不成?”

      仇九春摇头道:“不如此又能如何?她们四家盘根错节,同气连枝的,贾家出面还不算,前几日王家也写了信来,她家的王子腾现作着九省都检点,不同于那家的虚尊,这个可是有实权的,我虽然蒙圣上恩宠,这件事也是我家有理,只是毕竟根基尚浅,一时不好太得罪的,只好先让她们一步。不过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已经先把她们的皇商革了,我现在手里还抓着她家一件事,暂时不好发作,等我慢慢地寻找机会,再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