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人们在护林人的小屋里吃了最后一顿饭，收拾了所有东西开着车离开了。车队沿着林间公路往外开着，沈宝云和陆湛在同一辆车里，她双手握着方向盘，暗自祷告昨天那些人真的只是路过，现在已经走了。

      车子在公路上走了几个钟头后，来到一个小村庄，好在这一路都平安无事。

      佩娟看到这片狼藉的村庄，慨叹道：“除去这些行尸，这里真像我们从前的地方。”

      人们进入村子最边上的一间房子，这里的行尸比较少。房后有一个谷仓，人们打开仓门，顿时看到里面老鼠乱窜，有几只直冲着人扑了过来。爱玲吓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往后一闪身子，然后连忙掩住嘴不出声了。虽然杀过行尸，但惧怕老鼠的本能还存在。人们再一看，只见里面堆了半仓粮食，只是上层都是残破霉烂的谷壳。

      郝爱国蹬着咯吱作响的梯子爬到上面去看了看，说：“老鼠把很多粮食都啃坏了，仓顶也有缝隙，雨水浸烂了很多稻谷，但愿下面还有些好的。”

      沈宝云找来几把铁锹，和几个男人一起把上层支离破碎的稻谷铲了下去，将谷层铲下去大半，底下终于露出比较完好的一些稻粒，他们找出一些尼龙丝袋把稻粒装了进去。

      沈宝云看着这些带壳的稻子，说：“好在是脱过粒的，如果还都连在稻杆儿上，我们还得找连枷。”

      佩娟惊讶地说：“你连这些都知道？现在很多城里人都不知道这些脱粒去壳的事情了。”

      沈宝云耸耸肩，道：“我挺喜欢田园生活的。”

      郝爱国说：“大家找一找看看这里有没有柴油发电机，我们得找些农机设备，把大米碾出来，否则就得找个木棍石臼捣米了。”

      郭尚吹了一声口哨，道：“那感觉真像戚夫人。”

      他们又搜罗了两个院子，在一户农家发现了小型发电机，而且居然还有一桶柴油。这一家房子里满是行尸，足足有七个，看来是一家都在这里，没有逃出去，否则这些东西也不会保留得那么完好。

      郝爱国对这些设备都很熟悉，他熟练地发动了发电机，连接上了小型碾米机，就在房子里碾起米来。其他人便在房子里又搜罗起东西来。

      沈宝云把房间里翻了一遍，拿了一些东西，便到院子里透气，忽然看到谷仓中似乎还有人，她走过去一看，只见爱玲正蹲在那一堆破烂谷粒中间翻找着什么。

      沈宝云从后面拍了她的肩膀一下，说：“爱玲，你还在找什么？差不多能吃的稻谷都被拿去碾米了。“

      爱玲似乎被吓了一跳，回头见是身边，便松了一口气，说：“吓死我了，我现在特别怕从背后上来的人，总担心是丧尸。我找一些还算完好的谷子，想拿来当种子。”

      沈宝云说：“你会种地吗？”

      爱玲摇摇头，说：“不会，不过我从前也不会杀丧尸，现在很多从前不会干的事情都得学了。”

      沈宝云点点头，道：“我来帮你挑吧，我从前种过地，懂一些这种事。”

      于是沈宝云便用手一层层拨开那堆稻粒，从里面挑拣着完整饱满的稻谷，一边挑选还一边说：“这应该是前年的稻谷了，已经有些陈，出芽率应该比较低了，但总能出一些。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今年来不及种了，只能等明年。水稻很有讲究的，先得挖个坑蓄水，还要将稻秧育出来，然后栽种到稻田里面去，分蘖的时候要把田里的水放出去……”

      爱玲听得入神，暗暗用心记着，最后沈宝云给她挑了一小口袋完好的稻谷，递给她，道：“这些差不多能发两分地的秧苗，如果真能找到一片安全的土地就好了。”

      爱玲感激地说：“谢谢你，阿宝。我还想找一些蔬菜种子，你能再帮帮我吗？”

      沈宝云道：“灾变的时候正好是五月，蔬菜种子都已经种到地里去了，我们到菜地里看看吧，如果有成熟的种子落到地上，或许还能用。”

      两个人来到房前荒芜的菜地里，沈宝云手里拿着小铲子，蹲在地上撩开野草仔细地寻找着，一会儿挖出几个马铃薯，一会儿又拔出一串花生，再过一会儿又是几个红薯，甚至还找到几头蒜，还摘了一些打了穗的青菜种子。

      她把这些都交给爱玲，说：“这里只有这些了，蔬菜没有人培植，自己很难野生，这几种都是比较容易生长的。种植方法也很简单，咱们回头闺蜜夜话你就都知道了。哦对了，我从前在尼庵里种菜的时候还留了一些种子，回头一起给你。”

      爱玲看着这些种子，仿佛看到宝藏一样，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说：“阿宝，我不知该说什么，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们回到房屋里，这时米都已经碾好了，虽然经过了两年，但碾出来的白米仍然散发出莹润的光泽，看到这些珍珠一样的米粒，所有的人都一脸幸福的表情。

      罗家成抓起一把米任它从指缝间流泻下去，陶醉地说：“已经多久没吃过米饭了？自从基地崩溃后，整天吃的不是方便面就是饼干，都是小麦制品，我们浙江人是习惯吃米的，天天吃面让我总觉得好像没吃饭一样！虽然吃了一肚子面食但就是不饱！”

      佩娟笑着说：“可是如今煮了米饭用什么来配菜呢？单单有米饭却没有好的配菜也不行啊！”

      罗家成一脸神往，说：“就算是酱油捞饭我也觉得很好吃，咱们不是还有一瓶酱油吗？”

      由于村子里有上百个丧尸，因此这天他们没有住在这里，而是悄悄拿了东西开车走了。他们的车里现在被塞得满满的，连柴油发电机都带上了。

      黄昏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偏僻地方找到一间房屋，当晚他们就住在那里。晚饭焖了一大锅白米饭，还有一盆野菜蘑菇汤，里面放了一点干贝；从农家屋檐下拿了的一串干辣椒被摘下来几个，沈宝云后来又在其他菜地里挖了几个马铃薯，和着辣椒末加进两条火腿肠就做成了酸辣土豆丝，油瓶里最后一点油便被用光了，辣椒籽则被爱玲单独抠了出来；还有起开的肉罐头鱼罐头，一小碗榨菜，餐桌上居然还放着一瓶酱油，这是罗家成特意要求的。

      每个人面前都放着满满一碗米饭，末世这么长时间，现在他们只单纯闻到这股米饭香就会觉得很有食欲，而眼前这丰盛的菜肴几乎有一点正常时代的感觉了。

      罗家成果然抓起酱油瓶就往米饭里倒，直到将米饭都搅合成铁锈色，这才大口大口扒进嘴里，一边吃还一边说着：“太好吃了！真香，总算又吃到这个味道了！”

      郭尚好奇地看着他，说：“一碗酱油拌饭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你从前也这么吃吗？”

      罗家成艰难地咽下一口饭，说：“真的很好吃，郭尚，你也可以试试看，只可惜这个牌子是大路货，如果是纯酿制的酱油，味道可真是绝了，好酱油特别香！啊，真想再吃一碗蛋炒饭，也不用太复杂，加虾仁青豆什么的，只要一碗简简单单加蛋、葱花和盐的炒饭就好，炒出来的蛋花金黄金黄的，一盘炒饭香得不得了！……”

      周嘉林用筷子敲着碗边儿，说：“嘿嘿嘿，别再幻想了，再这样想下去日子可就没办法过了！”

      陆湛凑近沈宝云，说：“阿宝，你不是拿了一个片子回来吗？这家有影碟机，我们现在又有蓄电池，放出来看看好不好？村长，能用点儿电吗？”

      郝爱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人，点了点头，说：“好吧，大家也该放松一下，那就放片子吧，不过你们可别吐出来。”

      他刚想站起来把蓄电池接到影碟机上，沈宝云已经放下碗筷，过去接电源。

      看到她熟练的动作，郝爱国惊讶地说：“你连电工都会？”

      “其实也不难，这样家里电器坏了就不用找人来修了，人工很贵的。”沈宝云满不在意地说。

      影碟机太久不用，所以刚打开的时候屏幕上一片雪花，滋啦啦响了一会儿，这才出现镜头，画面上两个**的男性身体纠缠在一起，像两条蛇一样动来动去，很快屏幕上打出来大大的两个字：“双枪！”一群正在看着的人差点喷了出来。

      人们接着往下看，这时片子从头开始演，只见酒吧中暧昧的气氛下，一个男人正忧郁地喝酒吸烟，这时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风度翩翩地走了过来搭讪，两个人不久便开始热吻，然后就到了情侣宾馆，两人脱得赤条条的，镜头还给他们的胯下一个大特写，观众们“哗”地惊叫起来。

      下面的内容就很火辣了，已经没有什么故事情节，就是两个壮男你插他他**，特写镜头非常多，都是生殖器和**嵌入到一起时的画面，沈宝云不由得想起了工场里的曲轴和活塞。屏幕前的观众一阵哄堂大笑，很多人脸上一片通红，最尴尬的是那些男性，女人虽然觉得好笑和不堪入目，但倒是没有男人那么难堪。

      郝爱国抚着额头说：“快关了吧，重口味受不了啊！我觉得我已经老了！”

      沈宝云笑着问其他人：“你们还看吗？”

      人们纷纷表示不看了，沈宝云便走过去将影碟机关闭，然后将片子抽出来收了起来。

      饭桌旁边的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发红，彼此难为情地互相看着，过了一会儿大家忽然都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连日以来的紧张与疲惫这一刻似乎一下子都扫除了。

      周嘉林还说：“幸亏不是拿的‘所多玛一百二十天’！”

      晚饭后大家都回屋休息的时候，沈宝云又拿了几个纸包给爱玲，悄悄和她说：“这里是别的一些种子，名称我都写在纸包上了，我和你聊聊种东西的事吧……”

      爱玲点亮了一只短短的蜡烛，拿了个本子就往下记录，几乎把沈宝云所说的每个字都记下来了。

      沈宝云看她笔尖刷刷刷地飞快滑动，便有意放慢了速度，但爱玲却说：“你就按方才的速度说吧，我记得下来，我过去学过速记。”

      沈宝云不由得惊叹，看来人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啊！

      第二天，他们又开车流浪，在路上遇到十几辆抛锚的汽车，他们下来收罗了一下汽油，便又继续行驶。

      山林中的一条小河边，人们正在取水，取水之后罗家成拿了件衣服在水里洗着，这件衣服他穿了几天了，实在比较脏。

      人们在林间烧了开水正准备做饭，忽然边景良说：“你们看，水里好像有血线！”

      其他人往上游水面一看，果然看到一缕血丝渗在水中流了下来。

      郝爱国脸色一沉便往上面走，郎凯达郭尚和沈宝云都跟着他走了过去。走了一段路拨开前面挡着的茂密树枝一看，顿时让几个人都抽了一口冷气，只见上游河水中倒着两具尸体，六七个行尸正蹲在那里撕咬着他们的皮肉和内脏，汩汩血水被潺潺河水冲着便往下游流去。

      四个人连忙悄悄退了回来，低声和其他人说：“这地方不能待了，前面有行尸，河里的水也不能用，都是浸泡尸体的水，或许还有行尸病毒在里面。这里没什么价值，也没必要管那几个行尸了，我们立刻离开。”

      一群人分外郁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水源的地方，哪知却不能用水，他们只得沮丧地收拾东西准备找新的水源和宿营地。

      沈宝云一边收拾物品一边低声说：“看它们那仿佛永远填不满的食欲，我真想知道它们是怎么排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