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宠物的寒冬

      新年过后正月初七第一天刚上班的时候，同事文倩就立刻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告诉了叶海澜一个堪称爆炸性的消息：“海澜海澜，今天新闻说你们老家东北的黑土到现在已经全部用尽了！东北大平原再也没有黑土地了！”

      叶海澜一听，肩膀头就垮了下来，刚过完年竟然就听到这种消息，按照中国重视吉祥喜庆的传统，这样的噩耗不应该起码在正月十五之后再播报吗？

      文倩听了她的抱怨，摇头咧嘴说：“这是内部消息，本来是应该在二月初一之后再报的，可是被人捅了出来，**也不能不认了。”

      叶海澜叹着气道：“应该也能过得下去吧！过去也不是全都指望黑土地养育全中国十几亿人口的，黄土红土也能种田。”

      坐在上面的阿欣说：“但这是一个标志啊！是一个时代的终结，资源丰富的年代已经结束了，今后的日子更加艰难，所以这个消息才会这么震动。”

      叶海澜的脸色也垮了下来，虽然自己有空间，但如果外面动荡起来，自己恐怕连出门都不敢，就要硬生生被憋在空间中了。不过片刻之后她就提振起精神，在电脑里查找起数据来。

      由于刚刚过完年，这时候工作并不是很忙，叶海澜回到家里觉得精力还是很充沛，吃过饭后就和母亲又开始规划今年空间中的发展。

      母亲这时也已经从电脑上看到了最新消息，知道东北的黑土地已经没有了，她几十年在东北，不像叶海澜是个青年出走的，对故乡感情更深，因此便叹着气和女儿说：“东北的黑土没了，去年还有浅浅一层呢，没想到只过了一年就全都耗尽了。**每年都说投入大笔款项和人力保护黑土地，到如今却仍然是没有了，我还以为能过了这个千禧年呢。”

      叶海澜笑着解劝：“妈，您别想那么多了，您瞧瞧全中国有多少人？十六亿多人要吃饭，这还是五年前的数据，土地里哪有那么多出产？当然要消耗地力，补回去的不如抽出来的速度快，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不错了。好在我们还有一块保留地。”

      李东昕叹气道：“是啊，不过美国印第安人的保留地据说也要被征用了，现在整个世界都困难啊！空间中的黑土地千万要节省着用，别弄到和外面一样。”

      “放心吧妈妈，就咱们两个人，还能用多少？我已经不打算作大农场主了，每年只耕作一小块，还要轮换耕种，决不能把我们这里弄成黄土高坡似的。咱们今年种一些西瓜甜瓜吧，这样就免得只能用野草莓野蓝莓当水果。可惜我们的果树去年刚栽种下去，最快的也要明年才能结果，山上那些野果又大部分都比较酸，倒是好做糖葫芦，酿点酒也凑合，难怪要人工培植高糖分的水果啊！”

      母亲笑着说：“没有那么可怜，今年葡萄应该能挂果了，虽然第一年果实少一些，但也够我们两个吃了。”

      叶海澜笑道：“是啊，反正黄瓜西红柿也能当水果。妈，咱们今年种一些花吧，去年事情太多，空间中只种了粮食蔬菜和果树，都是实用的东西，今年有了空闲，也要追求一下情调啊！咱们也弄个玫瑰园，再搭一个蔷薇架，把房子周围布置成花园一样，好不好？”

      母亲点头道：“再种一片菊花和桂花，又好看又实用，菊花清肝明目，桂树可以采集桂皮，这一味调料可以不用在外面买了。”

      叶海澜忙记录在电脑里。

      又过了两天，终于规划完了，看着记事簿中要添置的这些东西，叶海澜想，又要用钱了。

      天气刚进入正月，温度仍然比较低，这一天晚上，叶海澜加了一下班，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她走进小区时，正沿着林荫甬道往自家楼门口走，忽然听到旁边“喵呜”一声叫，那叫声听着不知怎么竟有一种凄惨的感觉。她本来并不想理，但走过几步后听到又是一声叫，还有翻动东西的声音。

      叶海澜终于停下脚步，往声音的来源处一看，借着微弱的路灯光亮只见一只小花猫正在垃圾箱旁边的垃圾袋里翻着东西，那只小猫这时也发觉叶海澜在看自己，它抬起头来怯怯地叫了一声“喵~呜~”，叫声中都打着颤音儿，让叶海澜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肝儿也跟着直颤。

      她慢慢走了过去，蹲下来冲它嘘了两声，说：“小猫，你的主人呢？你怎么不回家？”

      猫儿那张小脸儿上一双分外大的眼睛水汪汪看着叶海澜，冲着她颤抖着又喵喵叫了两声，一颗小脑袋茫然地左右转着，一刹那叶海澜真的有一种上个世纪经典漫画三毛流浪记的感觉。

      她不由自主地就伸出手去，轻轻和它说：“小猫，你饿了吗？跟我回去吧，姐姐家里有鲜鱼吃！”

      那只小花猫犹豫地看了叶海澜一会儿，眼神中既有怀疑又隐含着一丝希冀，正在迟疑不决中，忽然从后面来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对叶海澜说：“美女，这小猫你要了吗？”

      这时那只猫仿佛脑子里一个开关猛地被按下，再不犹豫弓起身子一下子就跳到叶海澜伸出来的手上。

      叶海澜捧着猫回头一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身材瘦高、一身黑衣的男人，这身衣服显得他更加长条了。叶海澜回答了一声：“是的。”那男人似乎有些遗憾，向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回到家中，母亲已经淘好米洗好菜，就等着她回来到外面厨房去做饭。

      叶海澜担心地说：“对不起，妈，今天加班弄得晚了，你饿了吧？我马上做饭。”

      母亲笑着说：“家里生着壁炉，怎么会饿到？我刚才在灰堆里烤了个红薯吃了。”

      叶海澜这才放心，不那么着急了，便把自己的羽绒服拉链拉下来，笑着对母亲说：“妈，你来看这是什么？”

      一只小猫头登时瑟瑟缩缩探了出来，冲着李东昕颤巍巍叫了一声：“喵~呜~”

      李东昕登时一愣，问：“孩子，你在哪里找来的这只猫？它的主人呢？小心人家过几天找你来要。”

      叶海澜笑道：“妈，它是没有主人的，否则也不会翻垃圾了。你看它瘦得这个样子，看着外面的毛还显得胖一些，摸在手里都是骨头，肯定饿坏了！况且就算来人讨还，我们只说它跑走了，反正他们也不能找到空间里来。”

      李东昕点头道：“的确是，太瘦了，小脑袋都成了个倒三角，快给它弄点饭吃吧，正好今天晚上有一条鱼。哦，对了，你带它回来的时候没有被它抓挠到吧？猫也是可以传染狂犬病的！”

      叶海澜一听母亲对小猫的形容，噗嗤一下就乐了，真不愧妈妈从前在小学校里教语文，瞧这词儿用的。

      她笑着说：“妈妈，没事的，我当时带着手套的，而且它也不用我捉，自己就跳到我手上来了。妈，这小猫身上有点脏，你别动它，吃完饭再给它洗澡。”

      叶海澜走到空间外面先将米倒进电饭煲里，按下开关便开始做菜，先割了一小块鱼腹肉在开水中煮了，剔去鱼刺连着煮鱼的汤倒在一个小碗里，她曾听家里养狗的云娜说过，猫狗不能吃口味太重的东西，人类吃的那些调料它们吃了就会掉毛，因此头一次喂猫，就干脆弄个了白水煮。然后就开始做自家的姜葱鲤鱼，最后又炒了个白菜，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全都弄好了，叶海澜挖出两勺米饭拌在之前倒出的鱼肉中，然后把饭菜用一个双层大木盒提着拿进空间里。

      这个木盒是她自己做的，用的是当初盖房时的边角料，虽然非常简单，并且连油漆都没有上，但看起来倒也不算难看，反正平时都是放在空间中的厨房里，只有搬饭的时候才拿出来用。

      把木盒摆在餐桌上，她第一件事就是将拌了鱼汤鱼肉的那一小碗米饭放在地上，“咪咪咪”地叫着小猫来吃饭，然后就是摆开盘碗，那条姜葱鲤鱼的腹部赫然残缺了一块，母女两个这时才开始吃这迟来的晚饭。

      由于家里添了一位小成员，叶海澜和母亲都觉得十分新鲜，一边吃饭一边不住回头去看，只见小猫简直是把脸都埋在了碗里，头都不肯抬一下，西里呼噜一个劲儿地吃着，好像这一小碗食物特别美味。

      李东昕笑着说：“这小家伙可真饿坏了，这几天估计都没有吃到什么东西，不过在家里它估计很快就胖起来了。可怜的孩子，被主人丢掉了。”

      叶海澜吐出两根小鱼刺，说：“妈，还真别说，就是这只小猫，还有人和我争着要养呢！当时有个男人就问我要不要这只猫，结果小花猫一下子就跳到我的手上了，就像脚下安了弹簧一样，都不用我再费心思劝了，对于流浪动物，很多人还是有爱心的。”

      小猫吃得飞快，叶海澜和母亲只吃了个开头，它就已经吃完了，还冲着两个人喵喵地叫了几声，看起来似乎是没饱，还想再吃一点。

      叶海澜笑着说：“小猫，你忍一忍吧，饿了这么久，突然一下子吃得太多，肠胃会受不了的，这一点人和猫应该都是一样的，明天再给你吃！”

      小猫连着叫了几声，见没有再添来饭，便只得坐了下去，恋恋不舍地又舔了几下碗，然后舔着爪子开始给自己洗脸。

      李东昕感叹道：“看看人家小猫多知道讲究卫生，每吃完一顿饭都要洗脸，人进化到现在，一天都是只洗两次脸呢！更别提我们作猿猴的时候，连粪便都排在睡觉的窝里。”

      叶海澜差点喷了出来，说：“妈妈呀，它是用唾液洗的，咱们是用香皂洁面乳洗脸，效果能一样吗？不过今年有时间倒是应该自己做一点手工香皂之类，现在外面这些清洁洗涤用品也都很贵，要是能有办法，我连护肤品都想自己做了。”

      两个人吃完了饭，收拾餐具的时候，叶海澜发现小猫面前的那一只碗被舔得溜光铮亮，简直可以不用麻烦再洗了，由此可见它饿得多么厉害。

      一切都整理完之后，叶海澜从网上下载了一本《宠物猫饲养手册》，照着里面给猫洗澡的方法，兑了温水戴着胶皮手套把那只猫洗刷了个干净，母亲也在旁边帮忙，两个人一边给小猫清洁身上一边聊天：

      “海澜，这只猫没有带健康证明，只怕身上有传染病，等你休息日的时候，我们还是带它到宠物医院看看吧，再打一下防疫针，否则总是不安心。”

      “好吧，妈，这个周六就去吧，希望宠物医院现在已经开门了。”

      叶海澜肠子几乎要缠绞到一块儿，自己生病都舍不得去医院啊！

      两天之后就是周六，上午又去公司加了一下班，下午叶海澜就和母亲一起抱着猫到商业街寻找宠物医院，叶海澜记得自己从前在这里看到过的。

      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小小门面、招牌都黯淡了的“爱宠之家”，里面有一个男子正在忙碌着，扫地擦灰，看来也是刚刚开门，叶海澜心中暗想，幸亏今天上午加了个班，否则上午赶来还要吃闭门羹。

      母女两个带着猫就推开了门，那男子听见有人进来，连忙一抬头，见居然是抱着动物进来的顾客，登时脸上一片灿烂，以一种令人惊讶的热情迎了上来，简直让母女俩受宠若惊：“靓姨靓女，来给你们的宝贝美容吗？瞧这小家伙多精神多可爱，如果修剪一下毛发再润滑一下皮毛，就可以去参加选美了！”

      刚刚过完年，他很明智地没有提到宠物是否患病的问题，而且那只花猫虽然瘦了一些，但看上去精神头儿十足，一进来就转着眼珠儿滴溜溜四处看。

      叶海澜看着这个非常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出头的男孩子，笑着说：“靓仔，我是来给阿花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是否有传染病，再打一下狂犬防疫针。”

      大男孩一脸笑容地将这只昨天刚被取名“阿花”的小猫接了过来，摆开仪器就开始为它做各种检查，并且还要抽血化验，年轻的宠物医生十分有经验，再加上有两位主人在一旁安慰，因此阿花也很是配合。等待检验结果的时候，叶海澜和母亲闲着没事，就和医生聊起天来。

      “这只猫有一点瘦，我想问，它原来是住在你们家里吗？”

      李东昕笑着说：“小伙子真的很聪明，这是我女儿前两天刚捡回来的，当时还有人也想领养呢。”

      大男孩脸上的表情登时有点深沉，摇着头“哈”了一下，说：“靓姨，你真是太善良了，现在的人捡猫狗回去可不一定是为了养，如今食物太贵了，东北黑土又没了，简直是压断骆驼的又一根稻草，因此大家都在推断今年粮食肯定涨价，有些人现在就开始囤积口粮了，毕竟现在肉食很贵。”

      叶海澜听了心中一颤，登时想到那天晚上那个男人的说话声果然让人觉得有点阴阴的，不过这许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疑邻偷斧的心理暗影。

      这时那个叫贺敏的大男孩又说：“如今很多人都不养宠物了，即使还养着，也已经不愿意花钱来给它们看病，很多动物就是这样默默地死在家中。我开了这个小店当初只是因为特别喜欢动物，希望能在维持生计的同时做一些自己真正开心的事情，但现在实在维持不下去了，从过年前到过年后这一个月，我的店只来了你们这一对客人，过年的时候我怕突然有客人来急诊，都是天天守在这里的，可是却一个人也没有，今天早上实在沮丧，就躺在家里，到了这时候才过来，没想到居然就来了你们！这可让我太高兴了！”

      叶海澜听了也感到悲凉，如今她终于能够理解贺敏当时看到自己母女时那种仿似见到亲人一般的热情，每天空荡荡地守着店子，的确让人有一种空虚绝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