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暴风雨中的思考

      房子前面的花丛附近，叶海澜戴着手套和眼镜（她的眼睛有一点轻微近视），正用小锅慢慢地熬着一锅液体，忽然几只蜜蜂在她周围绕来绕去，片刻之后离开了，飞向不远处果树上钉着的蜂箱。

      她小心地控制着下面燃烧着的柴草，手里还拿了一根竹棍一直搅合锅里的东西。这样一直过了十分钟，便将一个玻璃锅盖盖在锅上，看着里面的溶液保持小小的沸腾，每隔十分钟还要再搅合一下，就这样一直过了四十分钟，里面的液体终于变成糊状，看起来有点像米糊。

      这个时候母亲从房子里出来，她知道女儿正在做一件需要非常专心、全神贯注的事情，因此便没有说话，只坐在一旁含笑看着，只见女儿拿起旁边小桌上一只玻璃瓶，打开盖子将里面醇红的液体倒了一些进锅里，米糊立刻被染了一点红色，很快便有些透明起来。

      然后叶海澜往锅里加了一些白色结晶体，眼看着上下两层分离了，上层是粘稠液体，下层是甘油之类，最后她将上层浓稠的液体小心地分离出来，放进一个玻璃盒里，从另一个小瓶里倾倒出一些淡粉色的液体在里面搅拌均匀。

      当这些工作都做完了，她猛地一拍手，笑道：“终于干完了！妈妈，手工香皂做好了，放两周就可以用了！幸亏咱们用的是草木灰，不是外面买来的纯碱，纯碱做成的香皂非得放够二十天不可，否则PH值太高！做个简单的香皂也有这么多讲究啊！可惜皂荚树和无患子树的果实都是九十月份才能成熟，虽然已经认得那些树，这个季节也无法采摘，现在只好麻烦一些了，等秋天那两样东西结了果，我可再不做香皂了！”

      母亲笑着说：“已经加了野果酒助溶，盐析后又析出了一些多余的氢氧化钠，应该问题不大了，而且你不是还加了些荷花汁液吗？也能美容。刚入春的时候你做的那几块都还好用，洗衣服洗脸都不错。”

      叶海澜将地上的草木灰收了起来，用纸包好装在一个密闭盒子里，然后就和母亲将那一大盒肥皂溶液拿回房间里等待凝固。

      忽然叶海澜灵机一动，说：“妈，要么咱们出去卖手工皂吧！十块钱一块，肯定有人买的！咱们用的是上好的黄豆油，里面还有花汁，果酒也是美容的，精致手工香皂啊！这样又能有一点收入了，反正卖不完我们自己还能慢慢用。咱们这房子里还是很空，主要家具虽然买了，但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添置，虽然钱不多，但总是一笔收入，能买一些零碎东西。”

      母亲听了忍不住乐道：“你现在简直是个财迷了！这么一点小钱也不放过！还上好的黄豆油，你倒是想用牛油猪油，那几头猪牛今年刚下崽，你舍得杀吗？我看你还是专心做你的便当吧，那个好歹打开了销路，你卖一盒便当就相当于五块香皂的钱，你卖一百块香皂，也不过是二十个便当的收入，推销香皂要费多少唇舌？一个人能认真做好一件事就可以了！对了，有空到山上把水源弄大一点，这几天用水有点多，储水不是很够了。”

      叶海澜连忙答应着去了。

      山谷中，一条长长的竹水道高高地架在竹架上，宛如一条绿色的长龙一般从山上蜿蜒而下，破成一半的长竹节彼此错搭联接，半月形的管道里，清澈的水流正缓缓流着，水流很细很浅，就像没有拧紧的水龙头一样。

      黑土农田里没有河流小溪，因此当初盖房子时叶海澜曾经很为水源发愁，她是习惯了自来水的，但空间中的水源在草原上，如果要取水，只能开着起重机或者骑马骑牛过去运水，叶海澜当时都想买一辆马车牛车了。哪知有一天她探索山林时，居然发现山上有一道泉水，下面是一座石潭，周围都是竹木，景象十分清幽，简直就是一篇《小石潭记》！

      当时叶海澜欣赏了一下景色，脑子里忽然想到了自己从前看过的一幅园林照片，那图景是几截破开的竹子从源头引水到小池塘里，周围都是花木，她登时一拍脑袋，这不是现成的自来水吗？

      后来她就搭了竹架，架设了竹管水渠，从山上将水引了下来，之所以没有一路将竹水渠铺在地上，是因为毕竟储水箱有一定高度，要有落差水才能流得进来。

      来到山上的泉水旁，叶海澜调整了一下水源处竹节的位置，让更多水流进来，然后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这里的景致真的很清幽，地上长着一些野花，虽然不像人工培植的牡丹玫瑰那样有一种超于自然的艳丽，但却都很朴实，叶海澜觉得它们的生命力极其顽强，不需要细心呵护，也能旺盛地生长。

      周围一阵鸟鸣，除此之外再没了其他声音，显得这里更加安静，石潭周围的青石上长满了厚厚的青苔，绿茸茸一片，潭水中游着一些小鱼，这个石潭就是它们全部的世界，叶海澜忽然觉得它们这样的生活也很好。在这样的地方，人的所有思想会忽然全都消失，只沉浸在这一片宁静之中。

      叶海澜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做香皂花了一个下午，现在自己该回去做晚饭了！

      晚上，母女二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电脑上的书籍。

      叶海澜看了一会儿唐诗，便探过头去看母亲的电脑，问：“妈，你看的什么？”

      母亲说：“养生知识。人越老越注意这些，我们传统中医的学问真不少，从外貌可以看内脏，各种食物也有说法，我现在正在看药膳养生，咱们以后也学着做做，周围都是山，那边还有一座雪山，肯定有好多药材，不知道上面有没有雪莲花。”

      叶海澜噗嗤乐了，说：“妈，您真能联想，连雪莲花都被你想到了，据说那东西不好看，长得就像大白菜似地，我倒是希望上面有老山参，大补元气的。要说现在保健品的广告可是比从前少多了，从前打开健康频道，很多都是专家借着讲课的机会卖药，甚至国家频道也成天是各种讲座，让我听着就觉得自己哪儿都是毛病，简直活不下去了。好在现在少许多。”

      母亲笑着说：“你这孩子可真够刁钻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能源都要没了，还有谁有心情吃那些保健品？又不能当饭！那些人也有些太过了，儒家讲中庸，凡事适可而止，如果一颗心都扑到那上面，每一个细节都要拿放大镜去研究，就有点像走火入魔一样。人的生活简单一些，心态平和，再多运动一下，倒是养生的好方法。”

      叶海澜一笑，将电子书切换到小说上。

      这时忽然外面一道刺眼的光亮闪过，紧接着便喀剌剌一阵震耳的雷响，叶海澜出其不意手上抖了一下，忙往外面看，只见天边不住有闪电掠过，霹雳一道借着一道，仿佛都劈在山脊上，似乎要把山都劈断一样，声势着实震撼。

      叶海澜惴惴地说：“好在刚才看天气不对，已经把衣服都收了回来。这么大的雷，不会发生森林大火吧！”

      母亲摇头道：“山火也不是那么容易烧起来的，如果真的着了火，山洞里不是有载重机吗？到湖里面提水灭火就好了。要说这还真是个自然空间，风雨雷电都有，如果是一个人工造成的生存环境，就不会这么丰富多彩了。”

      叶海澜看着外面的闪电，点头道：“是啊，我这些天也经常看玄幻小说，里面有说随身空间的，大部分都是神器宝物，里面没有四季的区分，更没有这么多自然现象，感觉那里就是个温室，景物一直没有变化，太单调了，还是自然空间好。”

      母亲摇头道：“那是如今人类科技水平比较高，能够抵抗严寒酷热，所以才喜欢四季分明的天气，觉得是一种风景，搁在过去没有电，需要完全烧木柴取暖的年代，人们都巴不得四季如春才好。”

      叶海澜笑道：“妈妈，所以说科技发展毕竟是一件好事，起码我们现在有东西可用，就算没有石油煤炭，还可以用太阳能，冬天总不会挨冻。啊，我好怀念去年冬天的雪！不过现在也不错，我最喜欢看打雷暴雨，这才能看到自然界的威力，我要到门口去看！”

      说着她便跑到门口拉开大门，站在门廊中感受着外面的狂风暴雨，只听母亲遥遥在后面说：“你是属青蛙的吗？居然这么喜欢下雨！”

      外面风很大，一出来耳朵中就灌满了呼呼的风声，叶海澜关上身后的门，隔绝了里面的灯火和温度，还有亲人，这一刻她一个人面对外面的狂风暴雨，真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与亲人在一起虽然温馨，但人总有时候是需要独处的。

      叶海澜站在门廊中，只见猛烈的风夹杂着大颗的雨点如同子弹一样从天上狠狠扫了下来，她觉得自己似乎能听到雨滴砸到泥土里时发出的噗噗声响。天上扭曲的闪电就像一道道长蛇，在它划过天空的时候，照得天地间一片通明，叶海澜觉得，比房间里的灯亮多了，她忽然想到，既然宇宙中有这么丰富的电能，为什么地球上还缺乏电力呢？

      这时忽然陡地打了一个极其巨大的震雷，这一下仿佛是直接打在叶海澜头上一样，她的心脏不由得强烈地跳了一下，连忙捂住了耳朵，即使这样还是觉得有一点耳鸣。

      雷电一直打了大半个小时，这才渐渐地小了下去，但风却仍然很大，虽然门廊上面有遮挡棚，但雨水呈斜线飞了进来，仍然有一部分浇在叶海澜睡衣下摆，让那部分衣料紧紧贴在腿上。

      叶海澜觉得有些冷，这时她的脑子清醒了，望着外面的雨就不住胡思乱想。这样的日子真是太幸福了，可是如果自己不是凑巧得到一个空间，如今又是什么样子？自己也要担心石油耗尽吗？会忧虑失业吗？会想尽办法移民吗？要担心治安情况吗？而如果不能在旧有资源耗尽的情况下及时研究出新的能源和材料，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会发生战争吗？会爆发核大战吗？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和母亲能不能及时躲进空间？空间中真的自给自足了吗？

      她可是牢牢记着爱因斯坦的话：“我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将使用什么武器，但第四次世界大战使用的一定是木棒和石块。”

      她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这才打开身后的门回到客厅里。

      母亲一看她下身的睡衣，就说：“啊呀，衣服都湿了，赶紧换上干净的，不要着凉了，总穿着湿衣服会有湿邪入体的！”

      叶海澜一听就笑了，妈妈还真学得不少！

      她回房间换了一身干燥的睡衣，穿着这一条宽大的嫩黄色印着小熊图案的睡裙走了出来，把湿了的睡衣搭在洗手间，然后出来说：“妈，咱们明年再种一点棉花吧，今后棉被就不用自己买了。”

      母亲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海澜，你要不要再买一个袖珍纺纱织布机？连棉布都可以自己做了。”

      她本来只是调侃一句，没想到女儿居然认真地点头道：“是啊是啊，从前有一些人喜欢自己做手工，讲究纯天然生活，就是自己纺纱织布，我们也可以买一台这样的设备。”

      母亲有些无奈地说：“那么你怎么染色呢？”

      叶海澜道：“如果外面真的爆发战争，我们也就不用讲究颜色图案和款式了，只要有衣服穿就行了，雪白的颜色更漂亮。要么我们现在就把棉种买回来吧，把机器也订购回来，这样衣服问题就解决了。妈，你再帮我想想还有什么别的遗漏吗？对了，缝衣服的针线也要多买一些回来！”

      李东昕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女儿，说：“海澜，你也不要那么悲观，各国的首脑都是有理性的人，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这一个多世纪地球上只有小规模的冲突，没有大规模战争，未来虽然可能会有匮乏也会有动荡，但世界大战是不太可能的，难道大家都疯了吗？他们那样做是毁灭人类！”

      叶海澜看着外面仍然很大的雨水，只见豆大的雨滴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她嗯嗯了两声，说：“妈，我也觉得世界大战不太容易发生，只是刚才突然觉得一阵心慌，要么我们再多贮存一些玻璃吧！免得将来窗子坏了没得替换。”

      李东昕摇着头，她虽然认为空间中更安全，但也没有想到外面会发生那样毁灭性的危机，本来她先前是一力主张将空间建成一个家园，但此时见女儿如此担忧，简直有一种后来居上的架势，让她也有些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