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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护眼浅粉青春

第三十三章 潜入

      钟子期背对着人群坐在角落,无心听那中年人的话,只取一块棉布精心的擦拭着一把破刀。

      他本来有一柄神兵利器,然而几天前因自己嘴贱,被人当了树威风的工具,团成的花至今还在罩子外的包袱里。

      毫无疑问,他的心神遭到了很大的冲击——他原本是都城大官的小儿子,从来“备受宠爱”,10岁拜师于名门大派,掌门即是武林盟主,受人敬仰,连带着他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敬称一声少侠。

      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小时候读书远不如几位兄长,不是“兄长们惊才绝艳,唯独他只是普通”的那种不如,而是任哪个名师过来都要苦笑两声的不如,但凡家族设宴,他就是别人被他的兄长们打击过后找回面子的工具。而他的兄长呢,小时候还逗弄他,在他大点以后便视他为无物了。

      他们能演出来完美的兄友弟恭,但演不出真心相待,他心里也清楚,自己那些胸有沟壑的长辈,有离娄之明的同胞,和他是谈不起来话的——他们小小年纪就在书房里论政,而他开蒙数年,连字也认不出几个。

      所以他们才送他去拜师,只因师傅客气一句“根骨上佳,若勤学苦练必成大器”罢了。

      等他到了门派中,初时也因为入门不慢而得意不少时间,觉得自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却没想到师傅原本对他亲热,后来却越发冷淡,转而中意那些资质不如他却沉默踏实的弟子来。

      等年龄渐涨,他才意识到师傅不耐他自大浮躁,听不进去长辈的教导,满心追求高深艰难的武功招式而底子薄弱。明明根骨占了优势,也得了长辈更多指点,与其余弟子比斗时却常有险胜之时。

      他和同门相处得也不好。其实他既没有嚣张跋扈也没多软弱可欺,他至今不明白为什么,相类的行事,别人做显得漂漂亮亮,最起码也没人说道,但他做起来就总让人侧目似的,多年下来,无论谁看他,都仿佛带了特异的眼光了。而他反省自己呢,有时候觉得浑没什么差错,有时候又觉得桩桩件件显得不堪。

      就比如前两天的那个意外。

      他本来只是想帮帮那个小姑娘,虽然是有点嫌弃,但主要还是好心……但却遇到了这样的场面。他很想表现得大大方方的,舒朗干脆,既然小姑娘没危险,他失点面子也无妨。做一个有气量的人很好,可他却控制不住脸上的血液轰轰发烫,他根本不敢去看同门的表情,能够想象出来,他们必然是似笑非笑,似责非责的,毕竟这样的场面他看的太多了。

      当然也没人来拍拍他的背,安抚他一句“没什么”,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没了兵器,只能从运货的担子里找一把破铜烂铁充数——等会儿也许还要用这把刀去与人争斗,也许一不小心,他就死了。

      他不愿意就这个结果去抱怨拿他当儆猴的鸡的神秘姑娘,就只能一遍遍的责备自己:“不是天天警示自己谨言慎行的吗?为什么今天偏偏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跳出来呢?”他也不愿意就此回家,希望自己能面对自己造成的后果。

      一串思绪捋顺,那丑陋中年人早已经把话讲完了。他周围的人或是凝神思索,或是互相讨论,在师长的带领下小心探路,只有他一个人迷茫的站在原地,并且找不到自己门派中的人了。

      同门什么时候走了?竟然也没有招呼他。

      钟子期的痛苦终于到达了顶峰,他站在人群里,整个人被一种僵硬而绝望的感觉包围着,习武者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能耐全都丢失了,艰难的迈出几步,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到数团炙热的风呼啸着从他身周擦线而过,燎破了他的衣袖与下摆。

      “……什么?”

      他只觉得地面突然旋转了半圈,原本好好踩在脚底的土疙瘩,却突然旋转到他的肩膀旁边去了,他不由自主的靠上去,想倚着“墙壁”站稳,免得摔倒了难看,却发现自己往下滑了半天也没踩到实处。等眩晕散去,他发现自己狼狈的躺在地上,浑身又是灰烬又是泥土,头皮发痒,一抓一把焦毛,连根掉了下来。

      他心中发凉,忙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只摸到一片光溜溜的头皮,还剩几根稀疏的发茬子扎着指腹。

      他只恨自己刚刚没有直接晕倒。这会儿的钟子期什么也不顾了,在满场骚乱惊呼中跑了出去,一路左躲右闪地避开所有的火团,过程就像做梦一样顺利,衣服有些擦破,人却一点也没有受伤。

      当他冷静下来时,他发现自己独自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花树幽密,刚刚的兵荒马乱就像一场梦,他倒情愿这是梦了。

      钟子期绕过浓荫,就见到一座小巧玲珑的院子矗立在眼前,微风中传来少女的尖利的吵闹声。

      金元宝甩下瘌痢头,悄摸揭开一条门缝躲进去。

      他对宝藏兴趣不大,只着眼于目前的小利,武林人士偷一波,邪教里面偷一波,津津有味细水长流,追那劳什子宝藏干什么?那么多人盯着呢,拿命去挣,有命花吗?至于为什么尾随这名门大派的傻弟子,就要从最开始那两-炮说起了。

      原本他是想趁那弟子发呆失神的功夫偷他腰上那块无暇美玉,谁知他站起来傻不愣登就开始乱走,毫无防备与考量,果真触发了此地的机关,金元宝那个着急啊,你自个儿找死何必拉着美玉陪葬呢?摔坏了咋整?于是盯得格外仔细,由此,才成了全场唯一一个看清全貌的人:那些机关里喷出来的怪火,看上去直往年轻人身上撞,其实每到接近他的身体时都绕开了小小的弧度,故意避开了他!

      这个惊天发现叫他欣喜若狂,只要贴着这个瘌痢头,还愁机关危险吗?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前面磕掉了的牙齿不算,他毫发无损的到达了邪教内部,等他偷够钱财,回去就能补个纯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