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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夜间护眼浅粉青春

番外·月色白

      月偶尔会想起从前的事,那时候他还是一条小螭,被雕刻在青铜的彝上,第一个使用它的人是黄帝。

      黄帝和蚩尤在战场在交锋,蚩尤被黄帝抓住,黄帝剥下他的皮做成箭靶,割下他的头发挂在天上,取出他的胃填满干草,切碎他的骨肉混在苦菜酱里。黄帝站在高台上举着彝发布禁令,彝里装着蚩尤的骨和肉,彝上溅着蚩尤的心头血,一条小螭迷茫中睁眼。

      月就是在那时候通了灵,第一眼看见的世界蒙着血,第一个听见的声音威严,黄帝对着天下人说,毋止吾禁,毋流吾醢,毋乱吾民,毋绝吾道。止禁,流醢,乱民,绝道,反义逆时,非而行之,过极失当,擅制更爽,心欲是行,其上帝未先而擅兴兵,视之蚩尤共工。屈其脊,使甘其窬。不死不生,慤为地桯。谨守吾正名,毋失吾恒刑!

      那时月只是彝上的一只小螭,有了意识,却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他只能静静地看着,看着岁月流转看那只彝转过一个个人手,那些人再出色也敌不过时光,最后他落在商王手里,看宫廷朝歌夜舞。

      彝从礼器变成酒壶,清冽的酒洗着微蒙血色,螭也终于可以行动,月色下他的灵离开了彝,转过整个宫廷,转到笼着月光的庭院,这时他听见有人对他说,你好啊。

      螭看见院中植着一株槐,那就是白。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年,只记得似乎曾见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她活了那么多年,庭中的槐依然枝干纤细,仿若初生。

      彝上有无数条螭,只有月一个通灵,那一天夜里月遇上白,才知道曾经无端让他难过的感情叫孤单。他们变成朋友,从此夜夜相聚,螭说着酒席上听说的故事,说着商王无道,说着有一名叫姬昌的人他是周王,正在不停地征伐他国。而槐说着千觞尽银阙,说着院中那名美娇姬又惑了商王几番。

      他们就这么一天天的聊,聊天中姬昌死了,姬发上位,周王朝已经比商朝更强大,金戈铁马,一路奔行。

      取个名字的想法是槐提出的,那当然还是一个夜晚,月光极亮,月华似水,槐说商要灭亡,她永远种在庭中,彝却不知道会去往何方,每个人都有自己名字,我们也应该有一个,要是分离,我以后还可以和别人说,我曾遇上一条螭,他的名字叫什么。

      “好啊。”螭说,他看着一地月光说,“那我就叫月吧。”

      “那我叫白好了。”槐说,“月色真白。”

      那一夜他们又聊了很久,直到天色将白,甲子日的早晨,周王的士兵兵临城下,岁星落在南天星空柳,星,张宿中,那是周的分野。只一天一夜商朝就覆灭,商王抱着美姬入火,大火焚烧了彝与槐。

      再有意识已经是丙寅日的早晨,月呆呆地站在倾覆的宫廷前,看着一个小女孩站在焦枯的槐树边。

      “我们都被烧毁了,不对,我们被烧出来了。”白说,她兴奋起来,一把抱住了月,“我们变成人了。”

      月与白从此以人的身躯行走在大陆上,走过商末周初,走过春秋战国。他们长的好慢,一直到秦还只是半大少年模样,他们以为会一直一起走下去,不料秦王炼丹,一名炼气士见到了他们,掠走了他们,从此他们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不记日月,不理朝夕。

      秦王没有做到的事炼气士却做到了,他用禁术换过一个个身体,一直筹划的却是月与白,青铜的螭与上古的槐,多出色的身体。月与百也曾醒来,看过唐宋,路过明清。炼气士对他们态度还不错,教会了他们很多东西,但他们还是敌人,终有一天图穷匕见。

      他们长啊长,一直长到所有王朝都覆灭,那些典籍里的故事都遗忘,龙隐而凤不再鸣,也才长成青年模样,炼气士终于要行动,月与白聚在一起商量。

      先下手杀了他吧。月说。

      可是打不过啊。白说。

      他们的诞生只是偶尔,活了几千年却空有灵而没有力量,所有的招式都是炼气士教的,所有的能力都出自敌人的培养。

      他们想啊想,翻过无数的古籍找到了办法。

      代价有点大,不过多活几十年也是好的。月说。

      这样做,就真的能成为人了吧。白说。

      于是他们杀了炼气士,青铜的螭与上古的槐也在那一刻不复存在,只剩下月与白。他们下了山,模样越来越小,直到能看到山下的繁华,已经小到初见模样。

      两个小小的孩子站在山脚,看世间繁华,电子屏放着广告,小贩骑着三轮车叫卖,众人来来往往。此时月还留着一头长发,白还穿着古式衣衫,天下之大,无所寄托,但两人无所畏惧,执手向前,一路打打闹闹,嘲笑对方年幼的模样。

      他们自由了,而路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