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便是茶的清香与柳绯白小姐闺阁内熏香的味道。

      我自幼便被送到柳府内，最初是学习茶道，后来被分配给柳绯白小姐作贴身侍女。我本就不是知文识字，性子生得也不够聪慧，因而性子多疑的小姐对我最为放心。我几乎是从小陪着小姐长大的，就连她在宫中度过的日子我也陪伴在她的身旁。

      叶比穗小姐与柳绯白小姐一同在宫里长大，关系最为亲密。那时小姐尚且是个稚嫩天真的孩子，行为单纯，有点儿贵族小姐的小脾气。自从小姐的表姐被选入宫中后，小姐便从她的表姐那儿学到了些处世之道。小姐开始变得心思复杂，有时连我也猜不出她想着什么了。她也不再信任别人，连我也防备着。

      兴许小姐的表姐教给小姐的东西确能护得小姐周全，可我却是喜欢那个单纯如故的小姐。小姐有着一个十分尊重却又不敢轻易信任的人，那就是身为墨瞳人的莫里安小姐。就连我也知晓，莫里安小姐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智慧，心思细密，但性格恶劣。

      早前听说过许多关于莫里安小姐伤害别人伤害自己的传闻，不过近几年倒是格外安分，安分得令我觉得她像是变了个人儿似的。小姐若有心存疑惑之事，最先想到的便是莫里安小姐，若她去询问，也总能得到最利于她的答案。

      此次小姐发现了那个异国侍女是个细作的事情，更是叫我定要告诉莫里安小姐。我掏出腰牌，给守着园子的人瞧了瞧，便一溜烟儿地急着去找莫里安小姐。轻叩屋门，莫里安小姐开门后朝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她似乎早已料到我会来找她。

      “莫里安小姐，我家小姐遣我来告诉您，那个名为温莎的侍女乃是南国派来的细作。”我急急忙忙地说着，希望她能助小姐一臂之力。不料她是不慌不忙地邀我进屋再细谈。我出于无可奈何，便随她进了去。

      她替我端来一盏茶，我刚欲说这怎么像话，便听她道：“你不必如此，来到这屋里的都是客人，岂有主人令客人自己斟茶倒水的道理？染墨园里常年是冷清的，在这的规矩可是我说的算。此茶乃是用东国最为稀少的秋桂与碧螺春蒸煮的，水是用的前几日下的冰雨，你且尝尝好喝不是。”

      见她这一番说辞，我只可安稳坐下。这莫里安小姐性子本就古怪，若我有礼倒惹她生气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听她说完这茶，我顺势接过来尝了一口，果真是好茶。茶香瞬时便充盈了整间屋子，桂花之香气在舌尖缠绵不绝，碧螺春的茶味不淡不浓，这正是对于茶道有着一番见解之人才能煮出来的茶。这样的茶不能以雪水或是露水蒸煮，用那冰雨便是最绝的了。雨乃无根之水，至纯至净，尤其是初冬的冰雨，混着清茶的味道，是为最佳。

      我自然是为这茶赞不绝口，莫里安却只笑道：“不过闲来无事煮的茶，倒难为你在这儿说得口干舌燥了。”我这才想起小姐嘱咐我之事，便又将那遭说了一遍。莫里安浅笑，道：“此事无需惊慌，我自心中有数。何况叶比穗之事，此女必定尽心尽力，你叫你们小姐大可放心。只是此事也要告诉克里斯蒂安家的人，由他们下手是最好。”

      此番话我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准备回去告诉小姐。她又接着道：“不过，绯白疑心太重可真不是好事。迟早有一天她会因此失去于她而言所有重要的东西。”

      “可有什么法子？”我急不可耐地问，实在不想小姐遭遇不测。她捧起茶，呷了一口后，道：“无法。你伺候在她身边替她多注意着吧，只是祸来福至时，你既没法救她，也沾不得喜。”我不由微低头。小姐性子倔我是清楚的，想来莫里安小姐说的可都是真话。如此，她对我一介侍女也算仁至义尽了。

      起身，告辞。我刚走出屋子，便听见莫里安的声音：“你且可试着煮姜茶给你们小姐喝，她此刻怕是着了风寒了。这冬天来了，想必南方也快消匿于冬寒之中了。”

      我并非能全然理解她的话语，脚下的步子倒也没停。不必问她，此刻我需要的是回去找小姐，再替她煮杯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