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新闻发酵

      第二天，网络上就流传起一个火爆的新闻，题目是“黑心城管当街抢夺食物”，有人把一组照片发了上去，虽然是**的，影影绰绰不是很清楚，但仍明显能够看出两个穿制服的人提了两个大包，正骄横地用手指点着前方叫骂。新闻里还附着以往便当的图片。

      下面的文字写道：“一对母女中午经常到五羊商业街卖荷叶包饭，她们做的饭菜十分干净精致，量又很足，而且最重要的是，每份只要五十元，在这个最便宜的米价也要二十三元，猪肉鱼肉都是六七十元的时代中，外边快餐普遍一百元的情况下，这样的一份便当居然只要五十元，简直不是在做买卖，而是在帮助大家！可是就在昨天，有两个城管居然当街强夺便当，而且没有出具任何收据，严重违反治安管理法，还想要非法拘禁受害者，真让人怀疑如今到底还有没有法律！当时看他们那饿狼般的样子，真让人怀疑难道城管的工资居然缩水成这样，比失业者还惨，连买便当的钱都没有吗？”

      这段文字下面是一串图片，都是打开的荷叶包饭，每张照片都十分清晰，旁边又有文字：“这是从前买的包饭，烧鱼块、栗子烧鸡、煨兔肉、鲜虾饭，还有前几天的红烧肉饭，可是从此都成为历史了，估计那对母女再也不敢出来卖便当。吃她们的便当曾经是我在这种艰苦时世中最大的享受，可是今后再也见不到了。这都是强盗造成的！如果受益者不能站出来维护正义，那么就无法再受益，自身的利益要自己来保护才行，如果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打劫成为一种光荣的风尚，很快普通民众就会成为羔羊，而强权者成为豺狼！”

      叶海澜立刻就把电脑拿给母亲看，连连叫着：“妈，妈，快看，咱们上新闻了！”

      李东昕一看题目，登时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内容和照片，情绪这才慢慢平息下来，说：“看来发布这条消息的是我们的老客户，过去的便当他都拍了照片，幸好抢东西时的图片正面是城管，我们只照了个侧脸，还被把眼睛涂去了，熟人不会认出是我们来，否则这一下真成了名人了！”

      叶海澜听母亲一说，这才想起来：“是啊，那样的话过去的同事就都知道我现在是在卖便当，一定会来问我从哪里弄来的原材料！看来我们这几天真的不要再出去了。”

      这一天叶海澜就和母亲在空间里安闲休息。

      此时城管大队办公室里的人也轰动了，有人就在打趣：“老赵老陈，你们两个昨儿收获不错啊！拿了那么多便当，回家去吃得很好吧！看这上面的图片拍得多漂亮，你们有没有也拍两张，今天给我们看看？”

      看到那两个同事脸上发红，有人便说：“你们两位这就不对了，做事要公道，我们从外面罚没了东西，都是带回来大家均分，你们拿了这么好的荷叶包饭，怎么自己就提回去了？那么多饭，你们家里一顿吃得完吗？放在冰箱里还不是要费电！”

      那两个低头不做声，过了一会儿就看到头头儿从小办公室里面出来，说：“老陈老赵，进来一下。”

      两个人心中一跳，低着头走了进去，领导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挺着身子坐在大班椅上，脊背和头颅都往后仰，洋洋地说：“你们两个这次是怎么回事？当时就没发现有人在拍照？当时如果强迫他把照片删除，或则干脆连通讯器都没收，不就没有这样的事了？你们那时候是光顾着拿便当了吧！这就叫乐极生悲，吃独食不会有好结果的！”

      一个男人唉声叹气地说：“队长，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啊！我弟弟失业了，我老婆的妹妹一家也都等着吃饭，老赵家里也是一样，都是一大家人要养，所以昨天一时糊涂，就把饭都带回家里去了，家里有老人孩子啊！”

      旁边的老赵也说：“是啊队长，现在这一点工资哪里够用？物价不住地涨，每个月的薪水刚够一家人勉强吃饱，那母女两个能把饭卖得这么便宜，一定是有门路的人，能拿到便宜食材，没准儿还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得来的呢！咱们这样做也算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那个队长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老赵，我真服了你，这样的道理你都说得出来，你以为你是梁山好汉呢！现在可不时兴闹革命了。你们两个也真是的，不开收据也就罢了，你们怎么把人家的便当全给拿来了？没听说过‘涸泽而渔，焚林而猎’的道理吗？这就是杀鸡取蛋啊！今后还想再拿着？你们也不给大家以后留点余地！”

      老赵苦着脸说：“队长，实在是没办法啊！现在街上卖食物的越来越少，想均衡摊派一下都做不到，只好逮到一个就狠宰了！先过了这次再说吧，如今这个世道真考虑不了明天了，石油没了，煤炭天然气也快完了，世界真的还有希望吗？”

      队长听他说出这样灰暗的话，也勾动了自己的心事，把挺着的胸脯也垮了下来，脖子向前垂着，说：“你说得也是啊，现在大家都是看不到未来，不过不要泄气，总会有希望的，那群科学家不是正在研究吗？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这一次的事情要怎么解决。如今总队那边已经知道了，正在考虑把你们说成是非正式编制，或者是怎样处理一下给外面一个交代，估计你们两个要被停职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的生活费你们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看到两个部下一副沮丧倒霉的样子，队长歪着头说：“这能怪谁？你们两个运气不好，碰上喜欢管闲事的了，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现在由于节约用电，上网的人少了，网络上不像从前那么热闹，否则这件事情的影响更大，要摆平这事就更不容易，你们两个这样的行为，放在几年前够解雇的了，而且还会被起诉，现在全都减轻了，所以不要不知足了。你们两个今天先回去歇着吧。”

      两个男人垂头丧气出了队长办公室，回到大办公室里收拾自己的皮包，其他同事还在取笑：“啊哟，要回去吃便当吗？还没告诉我们，那母女两个的便当味道到底怎么样？下次我们也过去拿！”

      老陈实在忍不住了，瞪起眼睛道：“行了，都别不依不饶了！谁家没有个三亲六故？家里大人失了业，难道让他一家喝西北风去？如今已经是过了今天没明天，谁还顾及到那么多？”

      几句话说得其他城管都不吱声了，心头全都沉重起来。

      叶海澜和母亲上午将菜地收拾了一下，这时已经是十月下旬，空间中天气转凉，一些过了季节的瓜秧菜根都要整理，虽然是有农机具，但母女两个主要用它们种植收获粮食，至于菜地这里，除了春天用来翻耕土地，其他的工作都是自己来做，因为蔬菜种类比较多，来回调整程序就显得麻烦，而且母亲也说：“如果什么都用自动机械，就显得太无聊了。”叶海澜也感觉，毕竟是自己亲手耕种才会对土地有感觉。

      中午吃过了饭，叶海澜又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她自然是对那条城管抢便当的新闻最为关注，首先就看那一条，只见有一些网友跟帖，五花八门议论纷纷：

      “现在的执法者越来越不像话了，罚没人家的东西连一张收据也不给，一定是拿回家去自己吃了！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强盗吗？现在的社会已经发展到明抢了吗？”

      “做生意越来越难了啊！人家一点小本生意，他也要来为难，如今大家谋生活都不容易，为什么就不能对那对母女宽容一些？”

      “要说这件事城管也不是全错，做街头生意也是有一定程序的，不能随便走鬼，在外面占道经营影不影响交通？丢弃的垃圾是否影响公共卫生？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们经过健康体检了吗？做的便当是否干净卫生，会不会传染疾病？何况还没有照章纳税，这属于偷税漏税，也是犯法行为！城管唯一的错误就是在于没有开具收据。”

      “楼上的，您是家里有钱，不愁吃穿吗？您没看到帖子里写的，那么大包的便当只要五十元，而且菜又很好，她们根本就不是为了赚钱，这在现在简直是一种爱心行为，您还要和她们收税？现在还要健康证，等到明年没东西吃的时候，哪怕是穿着病号服出来卖饭的人，只要价格便宜，恐怕你也会吃了！”

      叶海澜看得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这时忽然一串字跳入她的眼中：“话说各位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现在外面快餐普遍一百块一份，粮食菜肉价格这么高，如果真像楼主说的那么大包又那么精致，五十块钱连成本都收不回来，她们是怎么维持经营的？她们从哪里弄来成本这么低廉的食材？难道她家里有人在粮食食品部门工作，所以低价买入原材料么？如果真的是这样弄来的，那就不是爱心奉献，而是贪污**的犯罪行为！你们还在叫好呢！”

      叶海澜登时要晕了，这是哪位大神，居然想到这上面去了？

      她连忙把这条留言给母亲看，说：“妈，你看，有人已经在质疑我们的食材来源了，说我们是不是走门路从粮库低价买来的，说我们是犯罪！真是好人难做！”

      母亲看了一遍，无奈地说：“也怪不得人家怀疑，咱们的便当卖得的确是太便宜了，如果折算食材，真的连成本都不够。当初本来想着我们母女从天而降地得了这个空间，不能只是自己享受，也应该和其他人共享，可是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所以难怪有人会猜疑。如果单纯按逻辑推理，他的想法不能算错。”

      叶海澜撇了撇嘴，道：“那我们今后怎么办？除非改行做别的，否则再卖便当的时候就只能提价了，可以比外面卖得稍稍便宜一些，但绝不能只卖五十元，这是明晃晃在招人怀疑！要么我再出去找个工作？”

      母亲笑着说：“你可别闹了！工作了这么多年，累得都要吐血了，如今好不容易离开了，再也不用受人管束，自由自在，你还想再把自己套回圈子里去？再说现在的工作是那么好找的吗？你没看新闻图片上那么多人等在职业介绍中心，里面博士硕士都有，你只是个大学本科毕业，要怎么和人家竞争？”

      叶海澜笑了，说：“其实我也不想再回去上班了，被人管辖的滋味真不好受，头上总有个监工，经常提出新的工作要求，而且一看到领导说悄悄话，心里就紧张，不知她们在商量什么，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见，那种感觉真的不好。我们空间中这么多东西，总会有办法还清贷款的。”

      下午，叶海澜饱饱地睡了个午觉，两点多钟起来后，就去山上采摘捡拾无患子和皂荚，得到空间后两年过去，她现在连树都会爬了，游泳技术也更好。

      到了将近六点，天色渐渐有些暗了，叶海澜背后的筐里已经放满了皂荚和无患子，她背着这个大竹筐，一步一步地走下山来了。

      母亲这时正在做饭，见她背了一筐东西进来，便笑着说：“采得可真不少，加上你前些天你采回来的那些，明年一年都够用了！天然的清洁剂啊！”

      叶海澜笑道：“我查了资料，外国人就爱用这种东西，特别是欧洲人，他们喜欢把无患子的果皮就那么剥下来包在布袋子里，在水里揉搓出泡沫来，直接就洗头洗澡洗衣服，连加工都免了，他们可真讲究纯天然！咱们中国传统用的是皂荚，也不错，好在空间中两种树都有，咱们不愁洗涤用品了，如果不是要洗脸，今后连手工皂都省得做了。”

      母亲笑着说：“看把你懒的！”

      不多时，几个盘碗就摆在饭桌上，一盘是卤煮得烂熟的猪头肉，还有蒜蓉青菜和一碗蒸鸡蛋，虽然简单，但看着也很丰盛。

      母女两个坐下来开动晚饭，叶海澜夹起一条猪耳朵在嘴里咬得咯吱咯吱的，说：“那头猪直到现在还没吃完，幸亏做了便当去卖，否则一头猪就够我们吃一年了！”

      母亲道：“就是这一颗猪头也够我们吃好久，猪耳朵猪下巴猪头皮猪鼻子，还有猪口条，好大一堆，我们又不是很能吃肉的，这些东西得吃个五六天！外面还挂着两条火腿呢！”

      叶海澜咯咯笑道：“妈，现在外面的人都在忧愁食物不够，我们这里倒是吃不完了！这算不算是个冷幽默？”

      一间房子里，暗淡的烛光下，一个中年女人叹着气说：“妈，那母女俩今天没来卖便当？”

      老妇人摇头说：“阿凝，我等了两个多小时，都没有见她们的影子，估计明天也不会来了，甚至今后还会不会再出来也是个问题。她们一看就是不缺食物的，这样的人最关心的是安全，所以经过昨天那一吓，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再冒头。那两个可恨的城管，把大家的门路都断了！”

      中年妇女苦着脸道：“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如果看到今天的晚饭只有白菜汤，还不知会怎么样失望。”

      就在这时，门锁被打开，一个男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壮实男孩子走了进来，那男孩一进来便雀跃地叫道：“外婆外婆！今天晚上是什么菜？”

      老妇人叹气道：“白菜汤！”

      “为什么？今天您去得晚了没买到么？不是说好让她们每天给我们留五份？”男孩满脸失望。

      男人道：“妈，是不是那母女两个今天没来？”

      老妇人点头道：“她们没有来，想来是吓着了，这件事是挺吓人的。”

      男人皱眉道：“可是当时您已经**了照片放到网上去了，如今这件事已经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正在调查，她们今天如果再出来，应该不会有人收缴她们的东西了。”

      老妇人苦笑道：“你没看网络上有人又是怀疑健康卫生，又是质疑偷税漏税？还有指责挖**墙角的！她们哪里还敢再出来！所以今天晚上就喝白菜汤吧，养生要诀上说晚要食少，简单一点也好。”

      男人摇头道：“妈，我们累了一天了。”

      男孩坐在餐桌边，说：“外婆，她们今后还会回来吗？”

      “说不上，不过如果是我，我就不会再回来，一定会另外寻门路。”

      男孩满脸沮丧地说：“那么就是说，昨天那一份芋头扣肉是最后的晚餐？”